十八个冬

【晏周】一个人的部分

周翔,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名字。

据不完全统计,全中国大概有三万五千六百九十八人名叫周翔。

晏明修时常坐在沙发上,望着面前的电视机发呆。他静止不动的身躯,和完美无瑕的相貌,两者巧妙地结合在一起,如同一座匠心独具的人形雕塑,周身的阴沉气息如飘雪,冰冷又哀伤。

人一旦麻木,连日子都变得麻木了。晏明修唯一能有感觉的时候,就是“周翔”这个名字,无意间被人提到。

他分不清心动和心痛,就像当时分不清习惯和喜欢一样。

他是个明事理的人,接受了高等教育,有独立思考的能力,对身边的事物也有清醒的认知。他也知道自己像个疯子一样,每天都像个死人一样,只剩一副空洞的躯干穿梭在人群中。

他的世界开始没有黑白之分,没有时间观念。

去见翔哥吧。晏明修不止一次在自己心里重复这句话。

其实那个背影真的不重要。晏明修发觉,自己对汪雨冬的喜欢不过是青春年少时那惊鸿一瞥的背影,再加上那张千百修饰出来的脸而已。这两者重重地给年轻萌动的心带去一个理想型的模版。

自从周翔就那样突然出现在晏明修的生命之中后,仍是那惊鸿一瞥的背影,还有润物无声的温柔。周翔的那种朴素的,清淡的爱,一点一滴地敲打着晏明修的心房,最终产生了水滴石穿一般的效果。

晏明修愿意带着这间小屋一起去见周翔,他要在看到周翔后请求对方的原谅。

坐在沙发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,他起身,缓慢地将门窗都关好,死死地关上了。他打开煤气灶,平静地看着那窜火光。

很多个日夜,周翔就是在这给晏明修做了一顿又一顿的饭。

晏明修回到沙发上,这是他与周翔缠绵过数次的地方,仿佛还留着两个人之间难以磨灭的温存。

这是这么久以来晏明修第一次觉得高兴,他从内心里萌生了一种解脱的感觉。从负罪感和痛苦中解脱出来,他马上就可以见到他的翔哥了,这是一件想想就让人雀跃的事情。

恍惚之间,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人。

晏明修颤抖着手,步伐变得小心翼翼,轻缓,就像在靠近在阳光下五彩斑斓的泡泡,生怕稍微一用力就破灭了。

那个背影他怎么会认不出。

“翔哥……翔哥!”晏明修猛地伸手,攥住了那个人的手腕,是真的,是真的有感觉的,那个人就站在自己面前。

那个笑容,正是周翔的。

他就像从前那样温柔又耐心地笑着,用他无人能比的耐心,暖化着晏明修的心。

晏明修更近一步地紧抱住周翔,像个孩子一样:“翔哥,真的是你……”

“明修,已经很晚了,快回去吧。”

晏明修感觉到对方抬手轻轻地抚摸自己的后脑,他忍不住用了些力,但又不敢太用力,他把头埋在周翔的肩上,回答:“我不回去,我留在这陪你。”

周翔语气中带了几分无奈:“别再任性了,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我再让你错过了,以后对待事情一定要认真。”

“求求你别让我走,我想留在这,我不想没有你。”晏明修努力使自己听起来不那么脆弱。

周翔主动地从晏明修怀里出来,右手抚了抚眼前这个高个美少年的侧颈,坦率地一笑,缓缓地抬头给了对方一个深切的吻。

晏明修也反被动为主动,将那绵长又深切的触感,融进自己的身体里。

“明修,你该回去了。”

周翔最后对眼前略显失措的晏明修微微一笑,用力地推了对方一把。晏明修感觉自己一直在以极速坠落,眼前的白光骤然消失,他堕入无尽黑暗里,怎么也找不到刚刚的一丝柔光。

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落泪了,但是在高速坠落的过程中,是看不到人的眼泪的。

晏明修猛地惊醒,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无法控制的凉意,他感觉到一阵凛冽的风,回身望去,原来是两扇窗户被吹开了,换季时节的寒风,让晏明修清醒地认识到,那只是个梦。

全身的力量在一瞬间被搜刮走,方才的一丝暖意一扫而空。

晏明修抬手拂去了眼角的泪水,难以克制自己绝望的心情,在这个仿佛没有生气的,冰冷的房间里,要命地呜咽起来。

晏明修相信那是真的周翔。

就算那是个梦,他也相信他握到周翔手腕的时候,那个人的温度,和触感。

晏明修这个人,有着不理智的清醒。也许是那些故事太遗憾,他真的再一次试图自杀的梦里遇到了那个人,那人救了自己的命,却把灵魂推进了深渊里。

他想活在梦里,活在他给自己那一点希望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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